3小孩敬老院内溺亡 奶奶救人时亦遇难
爷爷给他买的糖还没吃完
本报记者 雷鸿涛 文/图 发自岳阳汨罗
小贤的爷爷彭顶明拿着孙子的照片，泣不成声
小孩骑的自行车和奶奶的蒲扇仍在池塘边
6月27日。岳阳汨罗市弼时镇敬老院。
一辆自行车倒在院内池塘边，右边地面上躺着一把蒲扇，池塘波澜不兴，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离敬老院200米开外的小贤家，餐桌上摆放着已经盛好的饭菜，没人动过，已经冰冷，这是前一日的晚餐。爷爷彭顶明拿着一袋子糖果发呆，糖果是他花了100多元给孙子买的。但他再也等不到孙子回来。
6月26日下午，汨罗市弼时镇唐家桥村发生一起悲剧：小贤、小东和小文3个小孩在位于村里的弼时镇敬老院内的池塘溺亡。小贤的奶奶常发芝在救人时，亦不幸溺亡。据家属介绍，大概11年前，常发芝的一个孙子在家门口的池塘溺亡，没想到如今悲剧重演。
小孩怎么会在敬老院内的池塘溺亡？小贤的家属质疑：敬老院为何没有门卫，池塘为何没有护栏和警示标识？6月27日，汨罗市弼时镇监察室主任姚拓对《法制周报》记者说，弼时镇敬老院是一个在建工程，还没有完工。池塘的警示标识和护栏，还未安装。
哀怨的水花
6月27日，记者在事发现场看到：一辆自行车倒在弼时镇敬老院内的池塘边，自行车的一边随意丢弃着一把蒲扇，另一边则是渔网。
70岁的老人彭顶明，拿着孙子小贤的照片泣不成声。
敬老院的监控显示：6月26日15:59，两名小孩骑着自行车沿敬老院一侧的下坡路到了池塘边，一名儿童追随其后。
16:02，池塘里面泛起了水花，随后，一名儿童骑着自行车返回敬老院大门外找人未果。他很快将自行车丢弃，奔跑回到池塘边。
3分钟后，监控录像中可隐约看到跑回去的孩子趴在池塘岸边，向池塘下伸出手臂。之后，监控中再也没有孩子的身影。
镇政府工作人员说，敬老院后院的护坡挡住了监控摄像头的部分视线，孩子是因何落水，具体又是在何处落水，目前仍然不清楚。
记者注意到，事发池塘的水又黄又臭。有家属推测：3个孩子可能不是玩水时出现意外，可能是骑自行车时跌入池塘，然后其他小孩去救时发生意外。
为救孙子奶奶也溺亡
最先察觉到这起意外的是弼时镇敬老院负责清洁卫生的彭女士。她回忆说，6月26日17:30左右，她意外地发现，池塘边有一辆儿童自行车，但没有看见人，“我当时就在想，都5点多钟了，为什么还有小孩的自行车？”
随后，彭女士为了打消疑虑，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在敬老院厨房做事的刘师傅。
刘师傅来到池塘边，发现有小孩落水。“我64岁了，也不会游泳，”刘师傅说，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他只好大声呼喊“救命”。
也就是在这个时段，彭顶明像往常一样正在菜地浇水。就在敬老院200米开外的小贤家，奶奶常发芝如同往常一样，已经做好了晚餐。6月27日，记者在小贤家餐桌上看到，晚餐的菜有皮蛋、茄子和豆角。已经打好的饭，放在餐桌上没有动筷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孙子，我姐姐就拿着蒲扇出来找孙子。”常发芝的妹妹常艳芝老人告诉记者，有人告诉她姐姐，孙子是骑自行车去了。
就在敬老院的刘师傅呼喊救命后不久，正在找孙子的常发芝老人跑到了池塘边。
“她认识孙子的自行车，但是见车不见人。”常艳芝对记者说。
敬老院的刘师傅回忆：“老奶奶（常发芝）马上跳下池塘去，去救她的孙子。我一直喊她不要跳下去。”老奶奶跳下去之前，二话没说。刘师傅当时也想去救老奶奶，但因为不会游泳只好放弃，他不停地喊救人。
6月26日下午6点多钟，常艳芝也听到了呼救声。并不知道是谁落水的她，拿着竹竿奔跑到了池塘边。到了现场后，她看到姐姐已经“走了”。
“没有人知道3个小孩是怎么落水的。”赶到现场的彭顶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常艳芝介绍，落水的3个小孩分别为10岁的小贤，9岁的小东和7岁的小文。其中，小东和小文为亲兄弟，小东的父亲和小贤的母亲为堂兄妹关系。3个小孩不是留守儿童。
家属们的质疑
6月27日，记者来到汨罗市采访时，3个小孩的母亲均已住进了弼时镇卫生院。在弼时镇卫生院，家属表现出极度伤心，抱着亲人哭成一团。记者不忍打扰。
在小贤家里，爷爷彭顶明拿出了一袋子糖果告诉记者，这是他花了100多元特意给孙子买的。没想到他糖果没有吃完，晚餐也没吃。
彭顶明对这个孙子疼爱有加。据他介绍，多年前他的一个孙子就在自己门前的池塘溺亡了。没想到如今悲剧重演。6月27日下午，因为家人担心彭顶明撑不住，叫救护车将他接去了医院。
小东和小文的父亲彭俊勇，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他哭着对记者说：“我们辛辛苦苦把两个小孩教育这么大，一下就没了……”
小东和小文的爷爷有心脏病。彭俊勇怕出意外，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而是把他送到一个亲戚家去了。
记者在事发现场看到，池塘面积约为2亩左右，整体像一口锅，越往中间水越深。池塘四周的坡是用水泥砌的，坡度较大。村民用竹竿插入池塘，估算池塘最深处的水深有4米左右。
彭俊勇说，通往池塘的下坡很陡，池塘又没有护栏和警示牌，小孩子骑车很快，很容易掉到池塘内，“池塘四周的坡度基本上超过60度。我一个成年人掉下去也爬不上来。”
常艳芝则质疑，为何敬老院没有门卫？如果门卫不让小孩进来，如果池塘有护栏和警示牌，悲剧或许可以避免。
2014年5月，经汨罗市人民政府同意，弼时镇敬老院选址在弼时镇唐家桥村，征地16亩，占地面积6000平米，能同时容纳100名以上老人入住。
汨罗市弼时镇监察室主任姚拓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回应了家属的质疑。他说，敬老院主体及装修基本完工了，设施都比较新，“这是一个在建的工程，包括厕所的标识还没有安装到位，绿化装修都在扫尾的阶段。”
姚拓介绍，敬老院的池塘规划为景观池，“规划中是有麻石护栏的，只是现在因为工程还没有结束，护栏暂时还没有修建起来。刚好不幸在这个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
敬老院为何没有门卫？姚拓解释，因为财力有限，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是“一岗多责”，“不可能说，一个敬老院又请保安，又请厨师，又请卫生员，我们大部分都是一岗多责。”事发时，敬老院还没有正式运营，住了16名五保老人，只有两名工作人员在帮忙，两人也是才上岗。
姚拓承诺，弼时镇政府会积极妥善地处理好后续事宜。至于敬老院是否要担责，姚拓说，目前监控录像已经交给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已经介入调查，一切以公安机关的调查结论为准。
6月27日下午，记者结束采访离开时看到，小东、小文和小贤家的门上，都贴有由弼时镇人民政府颁发的“平安家庭”红色铭牌。在小东家“平安家庭”几个字旁边，有的红色油漆已经脱落，有的已经翘起。
律师说法
敬老院是否属于公共场所系争议焦点
湖南万和联合律师事务所李健律师表示，依据《侵权责任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宾馆、商场、银行、车站、娱乐场所等公共场所的管理人或者群众性活动的组织者，未尽到安全保障义务，造成他人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因第三人的行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第三人承担侵权责任；管理人或者组织者未尽到安全保障义务的，承担相应的补充责任。而在该悲剧中，敬老院是否属于公共场所，将是承责的前提条件，也是本案争议的核心点。如果双方协商不成，建议双方可以通过人民法院给予裁决定论。
弼时镇敬老院系镇政府的下属机构，就在发稿前，汨罗市弼时镇监察室主任姚拓告诉记者，经过五次协调会，镇政府于6月28日下午与遇难者家属在经济补偿、安葬事宜、事后处理等各方面达成一致。
记者手记
希望不再听到溺亡的消息
这次我在汨罗市采访时，听到家属的一句话印象深刻：这些感觉离我们很远的新闻，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亲人家庭。
就在两年前的同一天，家住江西省南昌市红谷滩新区生米镇文青村的留守儿童3兄妹不幸溺亡。三兄妹母亲的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崽啊，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们出去赚钱？现在赚到钱还有什么用？”
那次去南昌市采访，还有一个细节我印象深刻。2013年6月29日，我做完采访准备回长沙市，突然手机弹出新闻：湖南娄底万宝镇田心村唐家组发生一起悲剧，两名6至8岁左右的孩童不慎坠落池塘溺亡。那时真的感觉很无力。
其实，如果媒体去分析这些悲剧产生的原因，以及提出解决之道，我觉得是个“大课题”，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我认为，家长作为监护人，要对孩子的安全负责。要知道，悲剧一旦发生，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无法承受的灾难。因此，我愿不厌其烦地提醒家长和学校，务必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如果条件允许，可以让孩子去正规的游泳场所学会游泳技能和落水救援方法。如果你不能保证自身安全，最好不要贸然去救落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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